事关理财:自由意志是否存在?
《赚钱的最正确姿势:躺着》的末尾,是这样一个问题:
我们真的有选择吗?
这其实是个很大的问题。因为,这涉及到一个对每个人来说都无比重要的概念,自由意志(Free Will)。上升到哲学高度,这依然是个终极问题:
自由意志真的存在吗?
不可否认,人类在整个历史中 99% 以上的时间里,长期活在暗黑的世界里。人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足够清楚地理解自己所身处的世界。在那种情况下,人们好像只能认命,只能信命;人们也想做些判断,但最终无能为力—— 感觉是徒劳。在那样的时代里,我们几乎无异于下图中的奶牛。
是什么正在改变我们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呢?
科学的进步。
爱因斯坦当年总是笑嘻嘻地说:
God doesn't play dice with the world.
“上帝才不会跟这个世界扔骰子玩呢……”
(唉,我这臭名昭著的烂翻译啊!)
那是因为爱因斯坦就是接受不了海森堡(Werner Heisenberg)提出的量子力学中的一个基本原理:“不确定性原理”。
注:“测不准原理”多少是误译,或者干脆是“望文生义”,原文是:“Uncertainty Principle”。至于“测不准”这个翻译如何来的,我也搞不清楚,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观察者效应”(Observer Effect),翻译成“测不准”还多少有道理一点。
量子力学后来的发展证明,这一次,爱因斯坦错了。有一篇文章和一本书可以推荐好奇的读者看:
You Are Wrong, Mr Einstein! by Harald Frizsch (http://www.amazon.com/You-Are-Wrong-Einstein-Heisenberg/dp/981432499X)
Does God play Dice? by Stephen Hawking (http://www.hawking.org.uk/does-god-play-dice.html)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u1300uztvkm&width=500&height=375&auto=0
(Why Physics Ends the Free Will Debate, by Michio Kaku)
这真是个伟大的解脱。
“未来是不可知的(unknown)” 和“未来是不确定的(uncertain/random)”之间有着看起来细微但实际上意义重大的差异:
未来是不可知的(The Future is unkownable),意味着说我们对未来毫无办法,正如我们对过去无可奈何一样。(所以有人得出结论说,要活在当下?)
未来是不确定的(The Future is uncertain/random),意味着说,我们对未来有一定的概率可以成功预测。
换句话讲,当我们抛出一个硬币,在它落稳之前,我们确实不知道它究竟是哪一面朝上,但我们确实知道它任何一面朝上的概率都是 1/2 —— 这是巨大的差异。
人们常常错误地把自由意志之争的根源归咎于宗教信仰,在我看来,这有很强的误导性,这也很不利于社会和谐,更不利于自己的身心健康。
人们常常被教科书弄得误以为科学和宗教是水火不相容的。可实际上,随便看看历史上有多少重大的科学贡献是由神职人员做出的就会得到另外一个不太一样结论罢?
发现遗传原理的孟德尔(Gregor Johann Mendel)就是神职人员。可为什么孟德尔的科学结论没有受到普遍的猛烈抨击呢?在同一时期,比他也就大个十几岁的达尔文(Charles Robert Darwin)得出的科学结论却始终遭到顽强的抵制呢?
因为某些科学结论会严重影响抗拒者的世界观、价值观。所以,本质上来看,
科学的敌人常常并不一定是宗教,
科学的敌人一定是那些不愿意改变自己既定人生观、价值观的人。
(声明:我个人至今无宗教信仰。)
我们今天对概率的知识,起点源自于这样一个聪明人闲着没事儿琢磨的问题,这个问题后来被称作 “The Problem of the Points”:
A 和 B 两个人拿总金额相同的筹码开始玩一种公平的、1/2 概率的赌博游戏(比如,今天我们可以抛硬币;那个年代的游戏名字叫“Balla Game”)。两个人约定当其中某个人赢到第 6 次的时候,整个游戏结束。可游戏在 A 赢了 5 次、B 赢了 3 次的时候不得不结束,问题来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两个人应该如何分手中的筹码才是公平合理的?
琢磨这事儿的人多聪明呢?他叫帕西奥利(Luca Pacioli,1445-1517)。他是达芬奇的数学老师,他发明了复试记账法,他翻译了《几何原本》……他还有一本奇书,《数字的力量》(De viribus quantitatis)的英译版,直到 2007 年才出现。
一百多年以后,有两个人合力找到了答案,帕斯卡和费马(Blaise Pascal and Pierre de Fermat)—— 就是那个提出费马大定理的那个费马,又是一个随便提个问题,其他人要努力三百五十多年才能解决的家伙。
不过最终帕斯卡的解决方案优于费马的,帕斯卡最后给出了个公式,去计算如何分配才真正公平合理:
其中,r 和 s 分别代表两个人当前点总计赢过的次数……
看不懂真的无所谓,但意义必须理解:
这是人类第一次拥有且正确地使用了“期待值”(expectation values)这个概念 —— 这是概率论的起点,而概率论就是“风险控制”的基础工具。
在我看来,这个 450 年前的一次计算,已然结束了关于自由意志的争论,我们可以对未来有所期待,通过概率论(数学)这个工具,甚至可以计算出期待值究竟是多少,这还不够吗?显然不够,400 多年以后,量子力学再一次证明之后,也依然不够,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因为绝大多数人真的不认为科学跟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还好,起码对一些人来说,科学结论很重要。想想吧:如果未来不是“不可知”的,如果未来虽然是“不确定的”但它多少是可计算的,那这事实对我们中的一些人意味着什么?
TED 上有个很好的视频:The key to success? Grit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q0163uiwyez&width=500&height=375&auto=0
Grit 的意思是:坚毅。
什么令人坚毅?很多人都会说,是“信念”。我个人不喜欢这个含混的说法。我觉得用另外一个词更好、更准、更有指导意义:
学识使人坚毅。
大学里认真学过统计概率的人,是不大可能去买彩票的 —— 从心理上就说不过去,因为这是对他们智商的侮辱。金融专业毕业的人通常会想办法全款买房买车,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可能赚的更多,更因为他们对利率和理财的理解使得他们无法做出分期消费的决定……
可于此同时,不买彩票的人在其他方面一定聪明一定坚毅吗?绝不分期买房分期买车的人在其他方面一定如此聪明如此坚毅吗?答案明显不是。为什么呢?因为每个人在各方面的学识不同,于是,在各方面的坚毅程度也各不相同。
在今天这个时代,求知就是求富。因为知识变现不仅越来越容易,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
就是上面那个帕斯卡,在 1642 年的时候,设计了个计算器 —— 对,你没看错,就是计算器,只不过是机械的。没有这种计算器,他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成就,他的工作需要太多的枯燥重复计算了……
聪明如帕斯卡,在他的那个年代,努力了终生,也没能成功地把这个精巧的发明商业化,因为成本过高,量产不可能等等的因素…… 当然,帕斯卡这个设计里的重要思想影响了后来的很多人:
重复的、枯燥的工作应该自动化完成。
四百年不到的时间里,这世界发生了很多变化。其中之一就是越来越多的人,靠着一点点的小发明的商业化赚到了越来越多的钱…… 这就是时代的不同。所谓屌丝逆袭的故事只有到了现代才开始批量出现 —— 就是因为智力变现、知识变现可能了、容易了。但大量的明证并没有降低人们普遍的认知,所以民间相互传销的智慧都是反智的,人们普遍津津乐道的是彰显这样道理的故事:
聪明反被聪明误。
再讲讲另外两个人的故事。这个人叫卡达诺(Gerolamo Cardano, 1501 - 1576)。今天的“智能设备”里,都有陀螺仪;陀螺仪里有个重要的组件,叫万向接头,这个组件应用极其广泛,你看到的每辆汽车里都必须有这东西。卡达诺是世界上第一个提出这种接头设想的人,1545年。他也是第一个用大小不同的齿轮计算比例问题的人,没有这个先行者,帕斯卡不可能设计出计算器。
和历史上的很多著名科学家一样,卡达诺痴迷于赌博游戏。天天玩,天天赌,也妨碍不了他出版了 131 本书(不算另外 170 多本被他自己烧掉了),死后还留下了 111 个抄本。我们今天看到的高产作家,比如斯蒂芬金,比起卡达诺这样的老头子真是弱爆了。(由此看来,我平日里写点小文章自娱,真是压根就不值一提。)
卡达诺是第一个注意到两个骰子点数之和的概率分布的人。出现 7 的概率是 1/6,出现 1 或者 12 的概率不是 1/12,而是 1/36 ……
卡达诺天天赌,但到最终也没赢多少,也没输多少,对他来说,赌博游戏是天然的实验室,一方面他贪玩,但更多的是满足他的好奇心。
另外一个人,叫达米尔(Chevalier de Méré, 1607 - 1684)也是个大赌徒,很聪明,但是达不到数学家的高度。他很喜欢卡达诺的书,尤其对两个骰子的概率分布感兴趣。达米尔是那种常见的读不懂原理,但敢于应用结论的家伙 —— 这也是一种聪明,中等聪明。很多人之所以渐渐笨起来,是因为读不懂原理的话,他们是断然不敢应用结论的。
但他有另外一个重要的本领,组织沙龙。他相信开放的讨论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他还坚信诚信是提高讨论效率的最根本手段之一。
在一次沙龙中,是他扯出一百多年前的那个谜题: “The Problem of the Points”,帕斯卡和费马接受了挑战,最终在他们俩之间的通信往来过程中奠定了现代概率论的基础。
达米尔相当聪明,他直觉上判定,连续扔 4 次骰子至少出现一次 6 的概率可能略微高于 50%。他用这个方法赢了不少钱。草根出身的他也因此有底气给自己冠了个名头:Chevalier(Knight,武士的意思)。
后来他得意忘形,又开始直觉上判定连续扔 24 次骰子至少出现一次 12 的概率(即,双 6)也可能略高于 50%…… 输惨了。要不是后来遇到了帕斯卡,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帕斯卡帮他算了一下,连续扔 4 次骰子至少出现一次 6 的概率是:
确实高于 50%,这没错。但是,连续扔 24 次骰子至少出现一次 12 的概率是:
不输才怪呢!于心不忍,帕斯卡又帮达米尔多算了一个 —— 要想赢,得至少连续扔 25 次骰子而不是 24 次:
可达米尔没办法用这个赢到钱了,因为结果是在沙龙里讨论出来的,也就是说大家都知道了。
在这个故事中,我们看不到半点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够聪明才真的误人,不是吗?
还有个更重要的事实需要重新审视:
没错,我们是出身平凡,但我们真的需要、抑或真的必须打败谁才行吗?
在今天这个时代,我们可能并不需要打败谁才能过得更好,起码可以过得足够好。
细想想,很多人其实是被自己打败的。他们普遍的特点是一样的:在虽然很难但明明可以选择的情况下,误以为自己没有完全选择,于是只能去做 ______。放弃了选择,就是被打败了。
在一个普遍认为人们其实没有选择的世界里,用以学识支持的坚毅认定其实选择是存在的,并且是可追求的,是有很大相对优势的 —— 就是这样。
知道收入分为两种,主动收入和被动收入,而后更重视被动收入,这也是选择,还是一个很重要的选择,更是一个改变未来的选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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